白癜风 http://m.39.net/news/a_9199297.html作者按:时间的更漏流沙一般,倏然间聚沙成塔。从年8月到年清明,一年多后我才有勇气把我当年侍奉母亲的日记整理出来。因为我不敢相信,我真的失去了母爱,紧接着年正月初八,我又失去了父亲。没有父母俱在的屋檐,变成了一座空空的院落。于是我又开始了浪迹天涯,走过了很多风景名胜,没有一处是我故乡的模样。而我也决意冻结我回故乡的情感,因为乡愁不是一枚邮票,可以寄往天堂,让父母大人展笺阅读。
在这篇手记面向各界时,我有必要说一下,我是父母最不孝顺的孩子。我的母亲患病基本是由我三哥灵涛夫妇一手来管,,我的二哥存涛从常州回来守在母亲的病榻前,一日三餐给母亲端茶送水,大哥也常常过来帮忙,而那个时候父亲身体还健康,不需要儿女插手,只有我一个人在外地,所以我尽力最少,为此愧疚不安。
我的日记只是我回到故乡侍候母亲的点滴,而更多的侍奉母亲的事务,都落在了我的三个兄长身上,各人根据情况尽力而为,也不妄负与父母的一生相遇的缘分。——题记
侍母手记文/张梦婕.8.4
今天在单位加班结束,已经是晚上八点以后了。伏天,尽管夜幕低垂,但柏油马路上的热浪,还在继续发挥着它最后的威力,威胁着大地上的生灵。
我不会开车,自然上班下班大多都是公交为主。但这个晚上,回家没有直达车子,中途总是要倒车的。这时一辆空调来了,我跟着人流上了车。虽然是晚上,但车子上没有空位,人依然如潮水一般,没有一个空位让我这个患有距骨坏死的病人可以落座。七八站路之后,我终于不能够胜任摇摇晃晃支撑凡俗肉体的能力,就跟一个小姑娘打了哥招呼,她为我让了一个座位,我刚坐下来,就有电话打到了我的手机上。电话接通后是妈妈的声音:“你明天几点回家呢”?
“哦,明早坐头班班车,六点就从家里出发,到家大概就是九点了”。我回答母亲。
“你回家不要拿豆浆机和电饭锅之类,你脚踝不好,太沉,拿不动”。母亲一声声嘱咐,担心我的腿脚。
“妈,不怕,斌斌也回去呢。他拎着行李即可”。母亲又再三嘱咐,不要带任何厨房用品,她没有胃口,不想吃饭,如果想吃就住在镇子上,出去买就行了。
在这之前,母亲患病,由三哥夫妇操劳侍奉,由于我常年不在老家,不太会用母亲厨房里的锅灶,所以买了一些电器,已经是胰腺癌晚期的母亲还操心着我的归来。
我问母亲:“今天您感觉身体怎么样”?
母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,才回答:“很不好”。
我和母亲通话完毕,眼泪滔滔,一颗颗眼泪纷纷从眼眶里跳出。公交车上的人惊诧地望着我,我也不顾得周遭,以任痛苦把我的心死命摁住。作为健康人,我不能够深切地理解母亲的身体痛成了什么样,所以为自己不能够分担母亲的痛苦而心如刀绞。
车子终于到站了,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在路上看到一个女孩,在都市的街灯下跑步,她的马尾辫随着奔跑的姿势,一摇一摆,侧影朝气蓬勃。我在心里暗暗猜测,她一定是母亲的宠儿,有母亲的孩子才能如此阳光明亮,而我呢,等待我的是什么,我被恐惧又一次牢牢地抓住,逃也逃不开。
.8.5
小友去北京参加中国高中生美式辩论赛,暂时不在西安的家中。今天黎明时分05:45分我就和先生出发,去车站等车,不巧的是,公交等了半个时辰,还没有来,33路公交车接连过了四五趟,公车还是不露面,真是着急。终于等到了车子。
今天回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,是我二哥存涛要去常州照看他的孙子上幼儿园,我回老家接替二哥侍奉母亲的任务,把两个月来日夜劳累的二哥解放出来。回到老家已经快要十点钟了,二哥将行李准备好,我们俩简单把母亲服药以及饮食事宜交流了一下,二哥立刻坐着公交车去西安,然后再坐火车奔赴常州。我走到家里的大院子,就看到母亲和父亲坐在屋檐下,三伏天上午的太阳还不是太灼热,母亲的身躯又瘦了一圈,眼睛深陷于眼眶里。
母亲看到我和他的女婿回家了,眼睛亮了一下。我担心母亲身体孱弱,就扶着她进屋卧床。正当我准备给母亲服药时,母亲的病痛一层层加深,以前服用氨酚待因片,一片两片即可,现在七八片也未必有效。
今天一天疼痛,母亲呻吟声不断,卧榻没有说话的兴致。下午我高中时的同桌,和我在西安友谊极为深厚的闺蜜樊桂云刚好休假回家来,来看望病重的母亲。老人想坐起来穿戴整体会客,我跟母亲说,是自己人,她不会介意的,老人才终于宽衣而卧。
晚上老人连续呕吐多次,疼痛了整整一个晚上。
.8.6
早上父亲在厨房锅灶下生火,我烧水做饭。斌斌把父亲居住的另外一间屋子收拾整理了一下。先是把床上所有的床品拿到太阳坡晾晒,紧接着把父亲所有的书籍和报纸分门别类归置,紧接着找母亲前几年准备好的老衣,查看是否被虫蛀或者老鼠摇洞,看看是否完整。这些老衣是母亲自己准备的,她以前跟我说,妈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,妈自己准备,你年轻还不懂得老衣的规程。
太阳它不曾管人间疾苦,在天上云游,渐渐地暑气上升。早上九点多,我把早饭做好。其实早餐很简单,我的手艺也不够好,小米粥、凉拌*瓜、炒土豆丝、然后是我带回来的牛肉和凤爪。母亲只喝了几口粥,就难以下咽了,回屋休息。父亲饭量还好,一碗粥、一个烧饼,还吃了半个馒头。正在用餐时,距离职田镇最近的一个村子——马家堡的会玲表姐来了。她是父亲的外甥女,人心底善良,对我的父母与自己的父母没有两样。表姐已经是六十岁的人了,带着孙子和孙女来看她的舅舅和舅母。
母亲在病中,一直惦念着她的寿衣,她想在走之前看到她去天堂时要穿的衣服。母亲嘱咐我,让会玲表姐带着我去看看,因为我自从高中毕业后离开家乡,对这些事情不在行,表姐她懂,就让她带着我去看看,看罢给母亲汇报了现在的寿衣颜色鲜艳,款式也好,您自己做的可以不要了。母亲点头。
下午突然雷声滚滚,大雨倾盆。斌斌在单位事情多,必须要回西安上班,四点钟时他坐上长途车回西安家里,我留下来照顾母亲。
母亲今天连续呕吐了几次,进食很少,在这期间二哥从常州打回来几次电话,问母亲病情。他让我哄着母亲好好吃饭。下午四点钟,我给母亲喂了几口香蕉,吐了。六点钟,我劝慰母亲吃面包片,老人一点都不接受我的意见,我软磨硬泡,终于母亲按照我的意见办了,勉强吃了几口。吃完面包疼痛加剧,母亲跪卧在床上,蜷曲着身体,让我几度落泪。
尽管如此,母亲还是操心着父亲。只要母亲有一点精力,她就会睁开眼睛问:“你大(陕西关中下乡,大即父亲之称谓)人呢,路上车多,操心他的安全”。我急忙撇下母亲出门在职田镇的十字路口、镇*府等地找父亲,怎么也找不到老人。父亲和母亲同庚,年出生,已经是78岁的人了,他时而糊涂时而清醒,偶尔出门就找不见家门了。母亲伺候了父亲一辈子,他就像一个小孩子,得时时操心着他的出行以及饮食,包括添加衣物等等事宜。我一边想着父亲和母亲的一生,一边遇见行人就打问父亲的踪影。突然我看到一个背影,走路一脚高一脚低,似乎有些瘸。这是我的父亲吗?我的父亲在我的记忆里,高大爽朗,说话声如洪钟,走起路来更是像风一样飒爽。我再定睛一看,那确实是我的父亲,他佝偻着背,很认真地瘸腿走路,我的心霎时刺骨地痛。只见老年的父亲穿着蓝色外套,云朵在天上打量着这个用青春和汗水养育了四个儿女的人,如今他年轻时的英俊哪里去了?哪些敏捷的思维,健谈的神情何处可寻?我突然对自己憎恶起来,是因为我的出生,因为养育我而让父母一天天佝偻了身子,他们像向日葵一样朝气的眸子,一天天暗淡了下来,是谁之罪呢?
我摇摇头,让刚才的思绪抛锚,迎上去牵着父亲的手,问:“您去哪儿了,我妈妈很着急”。
父亲若无其事的笑了笑,答道:“我在家里闷的慌,去马家堡散散心”。
.8.7
今天早上立秋。
在西北乡下,节气就像一道无声的命令,自然界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变化。早晨刚刚立秋,起床后立即就有阵阵凉意袭来。加之天又下着小雨。早上六点钟,我给母亲端水服药,母亲疼得受不了,我抓着母亲的手,能感觉到疼痛就像一个正在运行的挖掘机,不断进攻者母亲孱弱的身体,心里替母亲难过极了。
雨时断时续,母亲服药后一个时辰,说昨晚疼了一宿,担心自己很快就要走了。母亲的声音很弱,低低地说:“抓紧时间给妈洗头、洗脚、剪指甲”。我让母亲躺在床上,母亲说自己想吃点豆腐脑。闻听此言,我喜出望外,给母亲从街上买了豆腐脑,然后喂给母亲。放下饭碗,再让母亲头朝着床头,开始给母亲洗头。以前我在理发店洗头就是这样,由小妹伺候着。而母亲将近八十岁了,我才第一次在给母亲的催促下,在生命快要到边缘时,给母亲如此享受,不由得心酸起来。我把洗发液在手心搓成泡泡,俯身看母亲时,这才发现她的头发青丝多,只有鬓角有几缕白发。很显然,母亲气血不足,头发掉得厉害。我一握竟然有一把一把把的头发缠绕于指尖。洗了第一遍,又开始洗第二遍,我多么希望从今天开始,我每天都能给我母亲洗头发呀。洗发之后,就开始给母亲洗脚。母亲的脚由于病痛折磨,也比过去小了,原来母亲穿37的鞋码,现在只能穿35码。我让水流漫过母亲的脚,一遍又一遍地加热水,希望能激活母亲体内的血液,使其流淌得更快一些。
紧接着是剪指甲,从双手到双脚。我记起来了,我第一次给母亲剪指甲医院住院,那时母亲气色尚好,医院的食堂喝粥。我走了之后,我三哥和三嫂给我父亲过寿。多么欢乐的往昔在眼前激荡,而今母亲整日卧床,夕阳是如此惨淡,让我质疑人活着的真实意义。
.8.8
晚上伺候母亲入睡后,按照惯例,我给西安家里打电话,汇报母亲病情,而在这期间小友去北京参加中国高中生美式辩论赛,只有斌斌一个人在家。今天他住在城里的家里,他正和我通话时,突然说了一句:地震了。他的话音未落,我就感觉到我这边的门就像飓风掀起的海浪一般,哐啷狂啦地响了起来。
我赶快挂了电话,疾步奔往母亲的房间。此时父亲鼾声如雷,母亲由于疼痛,身体蜷缩成一个小小的身影。院子里空空落落,只有母亲种植的玉米一人高的杆子在风中哗啦啦作响。我畏惧而又胆怯,推开门的刹那,眼泪滂沱而出:“妈妈,地震了”。母亲温和地答:“不怕,妈在。”我的心一下子就像归航的船儿,找到了岸。片刻之后,我突然想到,母亲病重,虚岁八十的父亲时而糊涂,时而清楚,我怎么带着两个老人避震呢。当时我的三哥和三嫂刚刚离开母亲家不久,我给三哥打电话,没有信号。孤独恐惧中,我给我的高中同学张雅丽打电话,她惊讶地问:“地震了吗?我在县城汃河河畔,没有感觉到。我老公在咸阳出差,他也刚打电话回来,说地震了”。
由于恐惧,我拿着被子和枕头挤在父母亲的床上。过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,我感觉到母亲身体极度不舒服。母亲说,今晚天太闷热了,我这才意识到,母亲窄小的床上,的确容不下三个人。我坐起来,扶着母亲入厕后,拿着被子回到了隔壁我的房间。
幸好房子没有再摇晃,我打开手机